“唉，真难啊！”1个月连跑7家养老院，其中不乏“医养结合”试点单位，可董杰始终没找到一家能真正在养老院里治病的。

董杰的父亲是辽宁省119.9万半失能和失能老人中的一员，每周需要去医院冲洗一次膀胱。这几年，融合生活照料和康复关怀的“医养结合”在沈阳很火。作为首批医养结合试点单位，沈阳182家养老机构中已经有111家实现了医养结合对接。这个消息让心疼父亲住在家里，每周都要被抬下3楼，去医院折腾一圈的董杰看到了希望。

可找来找去，董杰没找到一家合适的养老院为老父亲诊疗：一方面，养老院里没有急诊、医保难报销；另一方面，养老院里病人少，医生出诊积极性低，医术难提高，出现纠纷后医生和护理责任不明确。

记者连日来在沈阳馨家园养老院、沈阳福康养老护理中心等养老院和医疗机构调查采访到，医养结合真正落地，还要迈过很多道坎。

老人：没急诊，医保报销难

“一对五，赢啦……”沈阳福康养老护理中心内，78岁的汪文浦正和老友们打着扑克，刚入住时他没有现在这样精神抖擞。他说，多亏了医院的进驻。

“汪大爷，该吃药了，今天血压测没测，打牌时悠着点儿。”每天吃药、测血压，每周测血糖，每季度验血脂，每年打两周营养液……过去，这些对患有高血压、高血脂的汪文浦来说，是件难事：定了闹钟，药还是忘吃；隔三岔五得跑到小区药店测血压；每隔半年就要打车去医院体检；每年还要排队等床位住院打点滴。汪文浦说，年龄大了，出门都有些折腾不起。女儿心疼他，为他找到这家医养结合的养老院。

像汪文浦这样受益的老人很多。输液、体检、有初期症状时及时就医……医养结合为老人看病提供便利的同时，也提供了基本保障。

然而，没有急诊、医保报销难始终困扰着老人。

64岁的杨霞患心脏病，老伴患有脑梗。为能“救急”，老两口把房子租出去后，一同住进了沈阳协同养老护理中心，这家养老院共有老人130人，失能、半失能老人占80%。2015年，一家医院搬进了养老院。

可杨霞很快发现，医生只在工作日的白天坐诊，高血压、心脏病、脑出血等老人早晚最易发病，可这时医生不在。

64岁的邱芳是养老院里唯一办理“家庭病房”的老人，患有糖尿病、动脉硬化的她，要长期吃药、打针。住在养老院，为能医保报销，她需要到医院办理“家庭病房”。为此，她花了两周时间，去医院体检，审核程序异常繁琐，耗时耗力不说，还多花了6200元。尽管这样，但为了报销，很多老人还是愿意办。可满足办理要求的病种只有癌症（晚期），糖尿病并发症，心脑血管疾病及并发症和慢性肺心病。符合条件的少，通过审核的更少，这让很多老人都享受不到医保待遇。

医生：医术难提高、医疗责任不明确

《工人日报》记者来到杨霞所在的沈阳协同养老护理中心。医院位于养老院一楼大厅北侧，沿着走廊，路过观察室、化验室、采血室、医务室，全都锁着门。据医院介绍，应有13名医护人员长期驻扎。记者随后致电医院负责人。这位负责人说医院上午有培训，医生一会儿就到。

这位负责人还告诉记者，虽有13个编制，但长期坐诊的大夫只有1人，由神经科、内分泌科、呼吸科、神经外科等科室的医师每月轮流坐诊。

见到正在轮岗的医生，她翻出2017年11月的工作日志，记者看到，一大页信纸上只写了两行：11月3日，204病房1床老人发烧，疑似肺部感染，转到总院；11月14日，207病房6床老人感冒咳嗽严重，开了止咳冲剂。她向记者抱怨说，重病看不了，好几天没有一个患者，不出成绩，医术也得不到提高，很多医生为了晋升职称才过来轮岗。而且，就诊人数少，收入也差一大截。

在沈阳馨家园养老院坐诊的全科医生陈娟看来，医疗责任不明确是医生不愿接诊的主要原因。董杰找到陈娟，希望她为老父亲冲洗膀胱。陈娟还是请他到医院去做，因为她心里有阴影。

去年3月，她为一位患者做了4周的膀胱冲洗，但因护工护理不到位，造成感染，老人的家属就认为是医生失职，向市卫计委投诉了她。“膀胱冲洗每次都要将引流管接头用无菌纱布包好，导尿管末端消毒后用无菌纱布托住，过程很复杂。养老院的医疗条件达不到要求，会有感染的风险。如有意外，法律上没有明确界定，是护工的问题还是医生的责任，这分不清。”

未来：医保支付范围要扩大

截至2016年底，辽宁省老年人口925.3万人，260万人患老年慢性病，患其他疾病184.5万人，共占老年人口的48%。老人的看病需求仍然很大，在养老院里“看病”和在医院里“养老”是未来发展的方向。

2015年出台的《关于推进医疗卫生与养老服务相结合的指导意见》指出，养老机构可根据服务需求和自身能力，按相关规定申请开办老年病医院、康复医院、护理院、中医医院、临终关怀机构等。这让辽宁营口杜鹃养老院总经理张艳丽看到了希望。

按规定，医务室建筑面积不少于40平方米，设有独立的诊室、治疗室、处置室和输液观察室等，养老机构要保证24小时运营服务，须配备2名全科医生、2名护士。张艳丽说，医疗机构执业许可如果能申请下来，就能由养老院统一管理，再申请医保定点资质，聘请合适的退休全科医生。这样就可以真正实现足不出户看病，突发救急有人管，医保能报销，让更多老人受益。

沈阳康友医院副院长常国华认为，放开政策才能提高医院开设“养老病床”积极性。“医养”的“医”主要是“护”，过去护理收费定价标准过低， 辽宁三级医院的一级护理标准仅9.9元，而成本达200多元，医院提供的护理服务越多， 就意味着亏损越严重。今年一级护理标准调整到38.5元，这让很多医院有了开设“养老病床”的念头，但“养老病床”还未纳入医保结算。常国华呼吁，尽快将“养老病床”纳入医保支付范畴，让更多老人受益。